【晏周】我向北极海04
雕鸮向导晏明修x北极狼哨兵周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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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04
少年向导的那次逃跑如同被风吹落在湖面的叶片，除了几圈波澜，没有再掀起其它。
等到第二天太阳升起，“塔”依旧在正常地运转，除了个别人眼下垂着两个乌青的眼圈。
这里的个别特指周翔。
也不是被吵醒就睡不着觉，是因为接二连三的梦境耗费了他太多精力，都说清醒梦是大脑皮层活跃的表现。他从一个梦跳进另一个梦里，说睡了，好像确实闭着眼，说醒着，倒也确实都有意识，他甚至可以清晰地描述出梦中景色的每一道气味，每一种触感。
好在最近没有分配什么过重的任务给他，浑浑噩噩地过了一整天，不到八点便躺回床上与周公相会。
任燚带着新转入塔的向导外出实习，从今天开始起码有两周都见不到他。饶是这般绝对没人打搅的条件，半夜里，周翔仍是被窗外传来的“叩叩”声吵得醒了过来。
他以为是被风吹动的树枝打在了玻璃窗上，想着一会儿便消停了，干脆拿被子蒙住了头，迷迷糊糊地想明天得让后勤把窗外的树修整一番。
声音依旧富有节奏地传来。
周翔暗骂了句脏话，随后却突然觉得不对劲——声音是从阳台传来的，并不是他床前的那扇窗。他揉了揉眼睛，摸着床边的遥控器将阳台帘拉开，又随便找了件搭在椅子上的衣服披上，刚系上第一颗扣，就和那声源的视线撞了个正着。
猫头鹰的双爪扣在阳台门边小窗的凸缘上，见了他，便振翅飞到阳台门的把手上，啄了啄金属样式的柄。
周翔眯了眯眼，他似乎在哪里看见过这只鸟。
小羽感受到陌生量子兽的气息，在他的精神图景里警惕地乱窜。周翔被吵得脑袋疼，干脆将它放出来，去和那只鸟打交道。北极狼甫一现身，眨眼又没了影，再看见它便是出现在阳台外。它弓起脊背，露出门牙，摆出进攻的姿势与之对视。
片刻，便伏低了前肢，耳朵平立着抖了抖，做了个友好的试探。
门是从里面反锁的，任凭那鸟再大的能耐也打不开。周翔从小羽那察觉到很浅的精神力波动——平和，没什么威胁。料想这只量子兽也不能对他造成什么伤害。便拧开门锁踏进阳台，鸟便不再围着小羽打转，乖顺地飞到他肩上，开始梳理自己的羽毛。
倒是和昨天梦里见到的那只小东西挺像的。周翔想，他摸了摸软茸茸的鸟羽，听见它愉悦地咕咕叫了几声。
“你从哪来的啊？”
好吧，他当然知道陌生的量子兽听不懂他的语言。这话是说给小羽听的，让它充当翻译的角色，两只精神体用他不懂的方式进行交流，很快那只猫头鹰便有了反应，周翔感觉自己肩膀上的重量顷刻消失，那只鸟朝楼下飞去，站在长凳上又不再动弹。
小羽传达回来的意思很简单，那猫头鹰似乎是来求救的。
至于这是不是真话，周翔无从得知。他可能也是半夜脑子抽筋，莫名的正义感突然就直冲天灵盖。比划了一下高度，本想从二楼阳台直接翻下去，最后还是乖乖地走了正门。
守夜人正在瞌睡，他出去没花什么力气。
周翔跟着鸟走到宿舍楼的背面，那处稀稀拉拉种了几棵银杏，此时已经入秋，地上铺满了落叶子。那股精神波动突然消失在他的觉察范围中，再一抬头，鸟也没了踪影。
不过不远处似乎有人的气息。
他的一腔热血浇熄大半，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跌落了他人的圈套。但……应该不至于吧，这好歹是“塔”，要是不法分子就这么混进来，那还了得……难道说是内部变乱？
周翔觉得自己应该是被小羽的情绪影响了，那只狼对自己的新伙伴不见了的这件事似乎挺低落的，绕着草丛嗅来嗅去。
最终他吊着一颗心上前走去，拨开了低矮的大叶黄杨。
树下赫然靠坐着一个人。
从周翔的角度看去，那人像是随便套了件不合身的衣服，袖子被挽了几圈，露出细瘦的手腕和一截被损坏的、依旧顽强地亮着光的金属手环，
那副手环周翔见过，他还呆在圣所里的那段时间，因为某些原因和同期的实习哨兵打了一架——当然双方都没留得好果子吃，都被罚了管制所禁闭三天，当时他手上戴着的，就是类似的手环。
周翔看着金属面还在微弱闪烁的绿光，最近被关进去的……都有谁？
“你……”“这傻鸟。”
两人同时开口，只不过周翔在少年向导说话之后火速噤了声，那少年人也必然早就觉察到他，踩着时机打断他的发言。
他转过头，一对清浅的眼睛在树荫下亮的惊人，周翔勉强树叶中漏下的几点月光勾勒出他的面庞，与那对布满细碎伤痕的手不同，似乎没有人忍心在这张脸上留下任何造成残破的痕迹。他喉结滚了滚，半晌却等不到对方的下一句话。
“你、管制所在六楼……你怎么出来的？”周翔压低声音道，他的视线下移，“你腿怎么了？”
少年摸了摸自己小腿上被划出来的一长道伤口，“应该是刚才跳下来被划伤了，已经止血了。”
“……那至少有二十米。”不想说就算了。
“反正关不住我。”对方轻声讽道：“这都能让我跑出来，你们这塔看上去也是外强中干而已。”
周翔此刻看他就像在看逞能的鸡仔，明明自己连路都走不动。他气得发笑：“那你还叫我过来，我马上就能给你送回去信不。”
“没想叫谁，是那只鸟会错了意。”他慢条斯理道：“你自便。”
周翔有一瞬间的犹豫，他不想担责，也不想淌这趟浑水，通知保卫科来把人带回去是最保险的 。但——
微风吹过，遮住月亮的薄云被吹开，大片的柔光洒向地面，他人的轮廓模糊在黑夜里。向导仰起头不再看他，发梢随着动作微微晃动，轻扫过脖颈。
“……那什么，我还是先带你回去处理伤口，行吗？这么严重的伤一直暴露会感染的。”周翔靠近他。“我不告发你……如果没被人发现的话。”
少年并不领情，反倒挪了挪身，离他更远了点。
周翔脸上有些挂不住笑，尴尬道：“别这样吧，我真不会害你。你看你这条腿，血是止住了，但又没结疤，现在晚上天气冷了，你回不去，冻上一宿，腿没什么事身体也扛不住啊。”
这回干脆眼睛都闭上了。
“……行吧。”周翔耸耸肩，谁也不会喜欢唱独角戏。况且两人非亲非故，这铁板碰一次就拉倒了。“是我多管闲事了。”
他转身离开，留给对面一个背影，大概走出五六米之后——
“喂！你等等。”
好马还不吃回头草呢。
周翔不理睬，径自向前走去。
“……我脚崴了，走不动路。”
就说小孩子总是嘴硬。周翔如是想到。
“你叫什么啊。”
“……”
“哦，我叫周翔，飞翔的翔，你怎么叫都行。”
“晏明修。”
“挺好听的，哪个晏啊。”
“日字头那个。”
于是声音消失在远方。
至于二人在事情败露后被关了扔进管制所多关了几天，在此暂且摁下不表。周翔的组长拿着下发的内部公告丢到他面前，说你倒是挺能耐的，一个还没收容的未知等级向导说往宿舍带就往宿舍带。
周翔装腔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嘛。”
好在这事说大不大，组长捞他一把，给人压了下来。相应的，组里接下的重活累活，全都心照不宣地落在他身上。周翔陀螺一般地团团转，等再回过神得以歇上一歇时，已经又过去半个月有余。
他把最后一份任务记录上传进系统，起身合上电脑。
过了饭点的食堂没什么人，零零散散坐了的几桌也吃得差不多了。他端着米线想找一个合适的座位，视线越过卡座，在吧台附近发现熟悉的白色身影。
“我能坐你旁边吗？”
自从那一夜过后，晏明修似是突然想通，放弃了逃走的念头。从同意收容到测定注册在案，不过两天就完成了所有工作——又一个A级向导，如果他在觉醒的时候就得到系统的引导，甚至能够着A+的边儿。
当然这些闲话也都是从别人口中听来的，周翔脚不沾地忙活半个多月，别说晏明修，就连刚回来的任燚都没得空聊上几句。
这算是两人从管制所出来之后的第一次相遇，晏明修没再穿着不合身的衣服，白色外套袖口处的金线刺绣说明这是一个还在圣所接受培训的预备向导。
他本来趴在坐桌上，见周翔来了，勉强抬了抬眼。“随便你。”
周翔没客气，挨着他坐下来。“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啊。”
晏明修声音闷闷的：“准备逃……”
碗筷碰撞，突然发出“铮”一声脆响，把晏明修剩下的几个字含糊在噪音中。周翔四处张望一番，装作不小心的样子将桌上溅出的汤汁擦去。“可别再乱说话了，难道你还想进去啊。”
“谁让你要问啊。”
饶是知道他在开玩笑，但这嘴也太没把门了点儿。对方不给自己台阶下，周翔也逐渐习惯这种能呛死人的交流方式，干脆自己找地方下来。他伸出左手手去拍晏明修肩膀，“好吧，那我向你赔罪。”
“我看你肯定没吃饭，请你了。吃什么？”
晏明修不着痕迹地躲开他的手，话里倒是没有拒绝的意思。“不吃辣。”
“行，吃烤肉饭吧，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就喜欢吃肉。”周翔顿了顿，手在空中拐了个弯，讪讪地撑在桌面上。
他站起身，“我去给你点，你等下。”
周翔刚走没两步，一句没头没尾的话从身后传来：“你左手沾上油了。”
下意识嗅了嗅手指，确实是一股米线的味道。他有些疑惑地转回去，晏明修不知道什么时候变了姿势，右手托住半张脸，歪着头看他。
他刚才坐哪边来着？哦，好像是晏明修右手边——
突然脑中灵光乍现，形容不出的心情溢出了水平面。周翔一瞬间连路都不会走了，同手同脚地两步，又不好意思地后退两步，从桌上抽了两张纸擦手。
他觉得自己笑得一定很吓人，不过唯一的观众似乎并不在意这些，甚至难得地扯了扯嘴角。
TBC.
